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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节(1 / 2)





  久无回应,阮佩主动松了手。转身,她一步步往门口走着,肩膀塌下,眼神里没有陆晚不敢去面对的失望落寞,只有一丝淡淡的茫然。

  陆晚知道,向来温柔懂事的阮佩没有责怪任何人,她只是自己一个人在难过。

  但越是这样,她就越心痛。

  从小到大,陆晚都不是那种脾气好、情商高,随便就能讨人喜欢的女孩儿。她倔强直接不善妥协,也不稀罕见人就分享秘密,所以朋友很少。

  留在身边的,始终就阮佩一个。

  不管是陆阳一走了之、在陆晚心里留了满地烂账的这几年,还是少女时期困于无望暗恋中不能成眠的长夜,都是阮佩把小时拆成分,分拆成秒,掰开了揉碎了,一点点陪着她熬过来的。

  陆晚好面子,关于陆阳的隐晦心思从不直说。它们被装扮成无理取闹、敏感暴躁和喜怒悬殊……这些不算可爱的小情绪,只有阮佩听,只有阮佩忍,只有阮佩懂。

  除了雨水拍打玻璃的吧嗒声,庄恪病房里落针可闻。

  陆晚忽地开口:“我不帮你……”

  阮佩背对着她,肩膀向上耸起,再降低,似乎在抽噎着。直到那个外人眼中不甚可爱的女孩继续说:

  “那谁帮你?”

  *

  雷雨天的深夜,路难行,事多发,医院急诊大厅里入目皆是疾行着的医护与病患,热闹喧嚣得如同白昼。

  阮佩是当班护士。

  急匆匆从vip病房回来,她主动接过同事的活儿,给一个被警察送来的中年出租车司机抽血。过程中,阮佩一直避免与对方眼神交流,动作没了平时的流畅,甚至有些僵硬。

  操作完毕,趁一旁的警察在封装物证,她偷偷将这根样本试管揣到口袋里,借着拿登记本的由头小跑着去了趟分诊台。蹲下身假装翻找东西,阮佩把准备好的陆晚的血样李代桃僵地带了回来……

  大厅角落,一双锐利的眼睛正穿透人来人往的虚影,注视着阮佩这一套不寻常的动作。将口罩往上拉了拉,他指尖轻点,给某个号码发去条信息:

  【她应该是在调换酒驾血样。】

  夜色渐浓。

  同一时刻,陆晚正困坐于庄恪病房外间的沙发中,十个指头绞合成不自然的姿态,胸腔内心脏横冲直撞。

  迟钝如她,也是有直觉存在的。而直觉所带来的信号显然并不算好。

  “小陆护士?”

  庄恪的轻唤打破了满室宁静,他嗓音中带着初醒时的倦怠沙哑,低沉而和缓,落在陆晚耳边却是惊雷一般的效果。

  她一个激灵站起身来,脚步凌乱地往里间去。半道上,陆晚绊倒床尾的座椅,膝盖锥心地痛。慌慌张张扶起椅子,她顾不上疼,问:“什、什么事?”

  拿起手机淡淡地扫了眼,庄恪藏住眸中的暗涌,放下。他用两指捏住眉心:“没什么。我只是想说,已经很晚了,你可以在外面躺一会儿,不用一直守着。”

  心事重重的陆晚哪里睡得着。她心领了这人的好意,来到床前,抱着那本《纯粹理性批判》继续诵念。

  女孩声线紧绷,尾音带颤,断句都不通顺。庄恪似乎从不在意这些。他的手指有节奏地在床沿敲击着,舒适,惬意,从容,没有半分不满。

  将脸转到背光的另一侧,男人于黑暗中轻轻勾唇。

  雨下一整晚。

  第二天一切如常。

  陆晚放弃轮休照常上班,抽空跑了两趟急诊。第一次,正碰上阮佩助跑几步跳上担架车,跪坐在上面给伤者做心肺按压,人群杂乱,气氛紧张,她没机会插话,只得悻悻然离开。再次下楼,阮佩终于得了闲,却只是神色惶然地敷衍着陆晚的问话,说累,说头疼,就是死活不松口。

  一无所获的陆晚心神不宁地往回走,迎面碰到被一个大咯血患者溅得像血人似的石明安,还差点撞到他身上。

  “精神怎么这么差?”石明安丝毫不见外地问。

  陆晚没心思多应付,只说:“没睡好。”

  石明安点点头:“哦。最近天气不太好,雷声大,雨也不小,你多加小心,少走夜路。”

  有些莫名其妙的陆晚分出神看了石明安一眼,发现对方也在注视着她。点点血迹沾在男人冒出青色胡茬的下巴上,他的眼神依旧深不见底,还平白地添了几分诡异。

  陆晚心里发寒,只觉眼前来来往往的都不再是人类,而是各怀心思魑魅魍魉,盯着这边伺机而动。

  她没再来急诊科。

  等又一天过去,从不迟到,甚至连假都很少请的阮佩,意外地缺勤了。

  偏偏这天,陆晚扛不住身心压力选择在家休息。她是在一场浑浑噩噩的午睡中途得到的消息——察觉不对的余奉声直接找到宿舍来,带着震怒的拍门声将人惊醒。

  陆晚这才知道,阮佩因为调换了酒驾的继父送检化验的血样,已经被警察带走了。

  这件事情暂时还没有声张出去,医院里只有几个直属领导知晓内情,余奉声就是其中一位。他强忍怒火,把大致经过告诉了陆晚。

  阮佩的继父是一名夜班出租车司机,陆晚同他打过几次交道,或者说,她拦过几次他想打继女的手。

  出租车属于营运车辆,司机酒驾得刑拘,而且吊销驾照、五年内不得再考,如此一来,基本等于失业。阮佩的继父刚被查到就慌了神。知晓自己会被带来就近的人民医院,这人便找机会发出消息,让继女帮忙瞒天过海。

  不知出于什么考虑,阮佩居然答应了。

  来vip病房找陆晚时,她继父还在被带往医院的路上,时间的确够用。等到第二天,阮佩继父的血检报告结果出了来,酒精含量为0。

  似乎没有哪个环节露出破绽。

  不巧的是,有另一个醉驾男子在当夜同一时间被送来医院,而那人的血检结果却和吹气测试时的结论完全一致。

  仪器显然没有问题,警方当场断定:有问题的是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