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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药(1 / 2)





  有那么一会,他们两个谁都没有说话。

  但这样的沉默却并不尴尬。樱桃安静地趴在床上,仔细地数着自己的呼吸。她听得见客房里空调吹起的细微风声,感觉得到灯光从她的头顶笼罩下来,这样难得的惬意甚至不合时宜地给她带来一阵久违的放松感,臀上的伤痛好像霎时间变作了一片被风吹走的绢布,缓缓地飘向远处,让她几乎想要昏睡过去。

  然而她计划的小憩并没有实现。

  一是因为身后的伤实在还是太疼了——段思睿心狠手黑,她再怎么欺骗自己的感官,也做不到忽视身上的痛楚;二是因为秦肃之突然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,他不知道是在找着什么东西,乒乒乓乓的声音一下子打碎了樱桃想象中沉静安详的氛围。

  从即将睡着的状态惊醒时,人会无意识地抽动四肢,同时心跳加剧,血液循环加快。这样的滋味并不好受,樱桃忍着心悸往秦肃之那边瞟了一眼,见那个高个男人正盘膝坐在地上,对着医药箱仔仔细细地不知道研究着什么,只留给她一个剪着乌黑短发的脑瓜顶,就悄悄叹了口气。

  她一时间也没有想通自己究竟为什么叹气,但这样小小的一声却让秦肃之听到了。他立刻抬头看过来一眼:

  “你怎么了?”

  他的话音里是藏不住的在意和关心:“身上疼是不是?你别急,我看看这几个伤药都是什么用处,等弄明白了就给你上药,你先忍一忍。”

  他用这样的口气说话时,就是幼儿园老师,也绝不会比他更亲切,更和蔼,更温柔了。

  樱桃就非常小声地笑了笑。她瞥一眼秦肃之手里的瓶瓶罐罐,低声咳嗽一下,老练地开口给他总结要点:

  “那个白色包装的是喷剂,最好是受伤后一小时内喷,体感比较凉,镇痛效果好一点;浅绿色的那个打开是透明的软膏,是消肿化瘀的;你左手上那个红玻璃瓶里的一般是前两个药没用处了才会用的,一般是睡一觉起来……”

  秦肃之听着她的话,手忙脚乱捞起喷剂和软膏,他想了想,又把红玻璃瓶也放到床头柜上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,这才左手一支喷剂,右手一支软膏地走向了樱桃。他有点恼羞成怒,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:“行了行了,就你会,我不认字吗?”

  樱桃琢磨不出他这是不乐意了,还是只是语言上习惯性地打趣,为求稳妥,也几乎是自保的本能在驱使,她低了低头: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
  秦肃之走到她身边坐下,轻轻挑起她身后的毛巾放到一边,接着打开白色喷剂的盖子,将喷口对准她遍布肿痕的身后,按下了喷头。

  细密而冰凉的喷雾一团一团落在樱桃的身后,秦肃之怕她疼得乱动,左手轻轻按着她的腰,嘴里说:“要我说,你这个有事没事就道歉的毛病得改改。我刚才哪句话说你了,用得着你这么低叁下四的道歉,嗯?”

  这款喷剂喷在身上,只会让人觉得冷,却并不会太痛。樱桃感觉到身后的疼痛逐渐转变成麻木的冰冷,这让她觉得好过了不少,原本已经松懈下来的大脑终于开始有了要运转的迹象。她一遍遍在脑海里回忆着进入客房后秦肃之说过的几句话,男人的神态,语气和语调都被她颠来倒去做足了阅读理解,这才轻声道:

  “对不起,我——”她顿了顿,“我说习惯了……”

  秦肃之右手持着喷剂缓缓向下,给她红丨肿不丨堪的大腿也喷上喷剂,听见她细声细气说出这么一句话,一时心里只剩下了心疼。

  “你……”他问,“你总被人这么……?”

  “总被人这么打吗?”樱桃帮他补上他没说出口的后半句。她想了想,自己回答道,“也不总是的。平时我都跟在萧总身边,萧总他没这么……”她找不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词,“……没这么不讲道理。不过段总一直都不太喜欢我,所以才……”

  虽然她的话语在极力地美化修饰着她的经历,秦肃之还是听出来,樱桃是在隐晦地回答“是的,我的生活就是如你所见的不好过”。

  秦肃之机械地给她喷着喷雾,连旁敲侧击问出点什么的心思都歇了。

  算了吧——他想。算了吧,她已经够难了。

  樱桃盯着自己面前那一小块洁白的床单,有些发愣。她没等来预料之中的发问,因此只好自己把话题继续下去:

  “你一点都不好奇萧总是谁吗?”

  秦肃之:“实不相瞒,我秦某人无所事事多年,虽然名下也挂着几个爹妈的公司,但这些这总那总的,实在是一个也不认识。不过我们这些二代,谁还不是个总啊?”他把手里的喷剂递给樱桃,让她自己顺便处理一下胸前的伤,又问:“用我扶你起来吗?”

  樱桃小声说不用,自己撑着床垫,慢慢地跪直身子。秦肃之礼貌地移开目光,捡起床上的浅绿包装的软膏,认认真真读起外壳上的使用说明来。

  樱桃举起喷剂对准身前的伤处,轻轻地喷了几下,忽然听见秦肃之问:

  “你平时总跟在那个萧总身边,那你今天要是真的被我睡了,你的萧总不会生气吗?”

  樱桃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到身上的伤痛,她紧抿着嘴唇给自己喷完药,之后那个白色的喷剂瓶几乎是从她汗涔涔的手里滑了出去。秦肃之见状,连忙扶住她缓缓趴回枕头上,听见樱桃吸着气道:

  “萧总他养了我这么久,总要让我有些作用才行啊。”她用手指揪住面前的床单,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,“他手里有那么多女人,但他最看重我,你知道吗?……他说我是最好的那个。”

  秦肃之一时默然。别的不说,单论外表,樱桃的样貌和体型的确都是万里挑一,那种天然去雕饰的美感实在是过于吸引人了。萧驰的评价也许一点都没错:她就是最好的那个。

  他不知道该说什么,只好拧开手里软膏上的盖子,在掌心挤出透明的膏体,再把手掌轻轻覆盖在樱桃的身后。“我给你揉一下肿块,但一会肯定会有点疼,你忍一忍,行吗?”他问。

  樱桃调整着呼吸,把面前的床单攥得更紧:“……我忍得住。”她说。

  几下巴掌就能被揍哭的小姑娘说这种话,秦肃之只当她是在逞强。他手上尽可能地放轻了动作给她按揉着肿块,果不其然下一秒小姑娘就跟着哆嗦起来,身下的床单立刻被她揪皱了一大片。她身后肿痕遍布,青紫发硬的肿块不碰都疼,肯定不是那么好揉开的,樱桃嘶了半天的气,最后还是没忍住,“呜”地一声哭了。

  她的两条小腿要蹬不蹬的,才翘起来就又扯到伤处,小姑娘的哭声转眼就拔高,她一边哭一边躲,硬是把秦肃之之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点色心又挑了起来。

  秦肃之又好气又好笑,也不知道之前信誓旦旦说她忍得住的是哪位,他只能头疼地瞪一眼自己胯丨下的老二,暂时撒开放在樱桃身后的手,自己往床沿边挪了挪,侧着身子调整着坐姿。

  他把左腿盘在床上,右脚撑住地,随后伸长手臂一捞,把樱桃捞进了自己怀里。他拽过枕头搭在自己曲起的左腿上,这才示意小姑娘重新趴下。

  樱桃一边抹眼泪,一边顺从地再次趴伏下去。这姿势她不陌生,萧驰有时候在床边就是这么揍她的。但秦肃之好像并不是要揍她,他用右腿紧紧压住了她悬空垂出一小半的双腿,左手则按住她的腰,紧接着右手带着令人生怖的透明药膏再一次揉上她的身后。

  这一次秦肃之杜绝了她一切乱动的可能。樱桃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趾都在拼命拒绝他这简直是酷刑的好意,但秦肃之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男人,他如果打定主意不想让她再有任何动作的话,她根本一点办法也没有。

  疼痛带来的挣扎和哭泣都来自于本能,樱桃不能也不想对抗。她先是呜呜咽咽地小声哭了半天,最后终于选择与自己的本能和解。挣扎这条路已经被秦肃之堵死了,于是她干脆自暴自弃地在男人的钳制下放声大哭,期间她用尽了自己掌握的一切刻薄词汇大骂了段思睿一顿——后来樱桃回想起这时,总疑心自己可能也顺带骂了秦肃之好几句。不过这天的事情秦肃之很少再同她提起,因此她这点不知是否错乱的记忆就也没办法得到证实。

  温香软玉在怀,秦肃之几乎是在脑子里循环播放大悲咒,才能让自己勉强装一会柳下惠的相。他恨不得掏两团棉花塞在耳朵里堵住小姑娘没完没了的可怜哭声,好不容易才把肿块给她尽量揉开了,他硬是跟着出了一身的汗。

  不过这会他也顾不上哄人了。秦肃之几步蹿进了浴室,“砰”地一把关上门,可算让他蓄势待发的老二和右手姑娘谈了场久违的恋爱。

  隔着门板他好像都还能听见樱桃嘤嘤的哭声,小姑娘身上的触感也似乎还都停留在他的手上。秦肃之就着这种奇异的感觉稀里糊涂地释放出来,终于确信他自己的确是个变丨态。

  你还是人吗?他骂自己,人家小姑娘这样惨,你却对她产生了这样的想法,你还是人吗?

  秦肃之神情恍惚地收拾干净自己,游魂一样拧开浴室的门飘出来,意外地发现樱桃趴在床上,居然已经昏睡过去了。